姬仁礼说,育德村的烧窑技艺是他们祖宗从南京应天府带过来的手艺,制陶业自此一代一代传了下来。 云南精英 人文卷
人物档案
姬仁礼,77岁,保山市金鸡乡育德村人,云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传人,陶器制作人。在当地制陶业享有盛誉,所做陶器的品种上百种共上万件,主要以生活用品为主。现在,其儿子继承了他的手艺,工艺也进行了很大改进,其土陶制品供不应求,销往保山、大理、德宏等地,并远销缅甸。
姬仁礼的家几乎被一种东西包围,那就是摆放在阳光下各式各样的土陶罐子。一股浓郁的生活气息,在这些坛坛罐罐间弥漫。做了一辈子土陶罐子的姬仁礼老人天天都在和这些土陶打交道,他说,土陶做的器皿含铁、钙、锌,是“绿色家庭用具”,过日子就需要这些坛坛罐罐。看看自家的咸菜坛子、盐巴罐罐,还真就是一种过日子的味儿,一个也不能少!
这双手60 多年来对土陶不离不弃
结缘抓周只抓红泥
虽已隆冬,但早上10点的太阳却温暖宜人。走进保山市金鸡乡育德村,从弯弯曲曲的山路拐进村子,在一个空旷的大院子里,冬日阳光下,触目皆是一个个已经烧制好的红釉罐子,整齐地摆放在院落里。已逾古稀之年的姬仁礼老人,与这些土东西结下一辈子的情缘。
姬老今年77岁,见到他时,一家人正在忙着赶制各种土罐,摆放在阳光下的各式罐子已经全被人买了,且订单已排到明年。一家老小有的忙着搅拌泥土,有的忙着在转盘上做罐子,一些刚做好的陶罐被放入那口几十年前垒就的土窑中烧制。
“现在年纪大了,手有一点抖了。”姬老卷起双袖,把一团带着韧劲的泥巴放在手中,泥土在他的手中转眼就变成了器皿。
姬仁礼说,现在的育德村,除了他家外,还有三家在做传统的土陶。“这是一代代传下来的手艺,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据《金鸡乡志》记载,育德村原名窑上,因村里烧陶器的窑洞较多而得名,清朝时期更名为育德村。
姬仁礼说,育德村的烧窑技艺是他们祖宗从南京应天府带过来的手艺,制陶业自此一代一代传了下来。据史载,育德村烧制陶器的历史,可能从新石器遗址所属的年代就已初见雏形,但大规模生产却在明洪武年间开始。当时,迁移而来的张姓制陶,姬姓烧窑,董姓为雇工,三姓被指定到金鸡一带烧制陶器以供军用。他们采用最古老的办法:用牛踩泥,人搓泥,人力驱动转盘来烧制古朴的罐盆,三姓分工明确。
姬仁礼记得老祖曾在龙陵建过一个烧窑厂,“当时规模还不小”。传到了姬仁礼的父亲这代,技术也日臻成熟。可能是制陶世家出身吧,姬仁礼天生就与泥巴有缘。他说:“我从小就跟着父亲捏泥、玩泥,在泥巴中长大。父亲说,我‘抓周’的时候,不抓算盘不抓钱,不抓纸张不抓笔,就抓了一团红泥,这就是缘!”这缘分一结,就是60多年。
出名20多岁就成制陶高手
制好的陶器要先晾干再烧制
回想几十年来与泥巴打交道的日子,姬仁礼总结了一个字——苦!
姬仁礼小的时候,育德村家家户户做土陶,“只有两座窑,大家一起烧”。每家在干完农活后,就玩起了“泥巴”。当时土陶手艺并不稀奇。
从记事起,姬仁礼满眼都是等着进窑的陶坯、出窑的陶器,和那些赶着马帮从远方来的商人。周围好几个县的人都来买,村里人也会挑着自制的陶器到外乡去卖。
12岁,姬仁礼开始跟着父亲学做土陶。他做的第一件土陶是油灯,之后开始做药罐。要成为一名制陶的高手,除了能吃苦,还要有很高的悟性。父亲给姬仁礼上的第一课是引牛踩泥和自己用脚踩泥。“泥要晒干,在水塘泡软,再用脚踩,要踩到软黏,颜色还要一样,这是最基础的活。”
1974年前,转盘改良用电前,姬仁礼祖祖辈辈都靠脚转动老式转盘,手握泥、脚踩转盘,手脚功夫并用,连续踩4个小时,需要很大力气。姬仁礼捏了毁,毁了捏,又是描凤,又是画鸟;进窑、出窑,每一道环节都经过了成千上万次磨炼。
除了力气,制陶还要专注。泥巴在手里,在转盘上打磨时,姬仁礼总是格外仔细,一双手,轻轻拉起泥,在转盘的转动下,一点点变成了圆形的陶罐。
18岁这年,姬仁礼出师了。姬仁礼制作的陶器销到了周边,远销到了缅甸……
在姬仁礼20多岁时,他成了远近闻名的制陶高手。他做的土陶,用于生活中的就有50多种,最大的如酒缸和醋缸有200多公斤;他还做过油灯、小茶杯等。如今他做过的灯,种类已达上百种。
圆梦花10年创办“姬仁礼陶器厂”
育德村在保山被称为陶器之乡,土陶制品行销缅甸,供不应求,秘诀就在采用了与众不同的泥巴。泥质中矿物质含量多少,直接决定着土陶的质量,因此选料至关重要。
制陶的泥先得采用金鸡乡莆家村、蟒龙村的粘土和本村白泥坡丁家凹的粘土,最远的是瓦渡乡的粘土,再配上丁家湾的沙土、西瓜地的黄桨土、江边的梨柴灰等。而根据制作的品种不同,配料也有侧重。要制大件,含钛、硅成分的泥就多;而制小件,含铁、钙成分的泥就偏少,配好后,放入池坑中加水浸泡3-4天。然后放进池里浸泡两天,用牛踩成胶泥状或是用搅泥机搅拌三次形成胶泥状,这就完成了第一步。
第二步将胶泥拿到转盘上开始制陶,制陶后将坯晾干一星期后上釉,将釉晾干后进窑洞烧24小时,冷却一天便可出陶。姬仁礼对泥土的要求非常严格,他总是想尽办法去寻找稀缺的泥土;在釉料的制作上也非常用心,一定得取江边柴灰和当地特有的黄浆土搅拌后兑水、过滤、沉淀才上釉。
1955年金鸡乡建成了集体陶器厂,姬仁礼是厂里最好的技术员,外村本村的都管他叫师傅,他还带出了很多徒弟。
1984年,父亲过世了。年近50的姬仁礼早已完全掌握父辈精湛的制陶工艺。将“陶梦”做大,这是一直埋在他心里的愿望。花了近10年的时间,终于在1993年,他请专业工程师改良了传统窑房,增加了制陶烧制的空间,如愿创办了姬仁礼陶器厂。
这些年来,看着自己亲手做的上万件陶器制品出炉,姬仁礼总是幸福又坚定地说:“制陶是一项正当的职业,要把它传下去。”
创新从传统红釉到“樱桃红”
老人进窑取出烧好的土陶
到姬仁礼时,姬家制陶已是第四代,他的两个儿子则是第五代了。
“土陶做的器皿含铁、钙、锌且密度小,腌制菜品要好些,酿酒也需要,土陶是有销路的。”姬仁礼认为,现在都提倡环保健康,而且土罐子是“绿色家庭用具”,会越来越流行。
姬仁礼烧制的陶器,大的有1人多高,小的只有2指宽,包括陶罐、酒罐、花盆、花瓶、寺庙宝鼎、茶壶、香炉、陶盆、烤茶罐等数十个品种。其做工精细考究,造型散发着浓郁的乡土气息,深受当地乡亲的青睐,姬仁礼成了金鸡乡育德村制陶的代表人物。
让姬仁礼更欣慰的是,收了不少徒弟,他的得意门生是曾当过民办教师的大儿子姬从彦。姬从彦20岁后教书,32岁开始跟随父亲学做土陶,一做就是17年。姬从彦和父亲一样对泥巴很有悟性,他认为,土陶要从技术上创新才会有发展。
“樱桃红,3年前是老大研究出来,比老色好得多。”说起樱桃红这一釉彩的创新,姬仁礼对大儿子的赞赏溢于言表。姬从彦在跟父亲学到传统的技术后,他觉得红釉色世代都在用,所有厂做的都是同种颜色,就开始在配料和涂釉上琢磨。一次,姬从彦偶然在一家酒馆里看到了一个颜色比自家土陶更好看的装酒的土罐子,一打听是从四川宜宾买来的,他决定去取经。1998年,他去看了四川泸州、宜宾的制陶厂,却并未取到经。终于在五年后,姬从彦研究出了釉彩“樱桃红”,釉彩改变后,土陶销量出奇的好。
■技艺传承
“有人愿学,我就愿教”
姬家的订单越来越多,供货跟不上了。2004年,他在自家土窑旁建了一个新窑,他称作“机械化窑”,搞批量生产。在这个新窑上,我们看到,摆放着许多圆柱形的模具,这是姬从彦和家人自己做出来的模具。姬从彦说,虽然在四川没有取到自己想取的经,但是在工艺制造模具上是一大收获。
“手工制作他们比不上我们,但是机械化得跟他们学。”姬仁礼随同儿子去了一趟四川,姬家土窑1993年就建造起来了,它所烧制出的成品95%出炉后都很好,要做到及时供货,就要把传统和创新结合起来。
不管时代如何变迁,金鸡陶仍有金鸡陶的美。现在,逢到端午节、花街节时,姬家都会开个铺面专门卖自家做的土陶罐,全家早早地出动,打理自家的摊位:松毛铺地,那些有形有色的陶器跟着姬师傅走上花街。今年,姬仁礼还在保山城里开了一个土陶店,让自己的儿媳妇经营打理,他希望自家手艺能走出保山。
现在,姬仁礼19岁的孙子也在跟着爷爷和父亲学制陶器,只要有人来问起姬老制陶手艺或拜他为师,老人都会把自己手上的功夫和60多年积累下来的经验毫无保留地传给他们。“只要年轻人愿意学,我就愿意教。”告别时,中午的阳光照射着院子里摆放着的土陶器皿,老人站在这堆土陶中间,坚守着自己与土陶60年的情缘……
制陶需要特别专注,在转盘上打磨时,姬仁礼总是格外仔细
■新报对话
“以人为本,从健康出发”
新报:您这些年做土陶坚持的原则是什么?
姬仁礼:原则是每做一件东西都要以人为本,从健康出发,不能只顾外表的美,含铅量大的对人体有害的绝对不行,这也是我告诉我儿子的话。
新报:那对于创新您怎么看?
姬仁礼:任何产品都要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创新,所以有了“樱桃红”这种釉彩,我觉得今后我们育德村的东西还要更进一步创新,我不懂,但是我的后代正在创新,这令我很欣慰。
新报:这种工艺品的市场情况怎么样?更多的是用于日常生活呢,还是收藏和摆设?
姬仁礼:两种用途都有,因为这是非常实用的艺术品。它们看上去可能有点土,但是很天然很环保。经过创新改良,现在有市场,而且市场大,订单已经订到了明年六月份。所以,我非常有信心做到最好,我更希望我们育德村的陶器能走出保山,走出云南,打到全国乃至国际市场上去,还要打出我们姬姓的品牌呢。
新报:这项土陶技艺的传承,您担心过吗?
姬仁礼:我现在年纪大了,干活也不行了,但我家后继有人呀,我一点都不担心。当然,有一点让我觉得特别遗憾,这个村子有几百年的制陶史,现在却只有三家人在做了,不过,我相信金鸡乡的土陶能永远传承下去。记者 邓建华/文 刘凯达/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