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720公里—香格里拉—70公里—奔子栏—6公里—金沙江大拐弯
奔子栏渡口
金沙江大拐弯
东竹林寺喇嘛
核心提示 奔子栏在云南,对岸是四川德荣的土照壁,两个沙坝之间的金沙江段,就是茶马古道的重要渡口。这边的人叫奔子栏渡口,那边的人叫土照壁渡口。过去马帮出了中甸城,穿过尼西裂谷,先到对面的土照壁,再渡江来到奔子栏,在村前喂马露宿,第二天一大早就赶着马帮翻越白茫雪山往德钦赶。白茫雪山是茶马古道上的一大“畏途”,奔子栏则是马锅头们登上“畏途”之前的最后一个补给和休息站……
早在2000年,刚拿到驾照就抑制不住满腔激情,开着微型车奔迪庆来了。那时这还是一条狭窄的砂石路,刚好可以容一辆车通过,如果前面有一辆摇摇晃晃缓慢行驶的重车大卡,很可能你就不得不跟在他车屁股后呛一整天的灰。没想到当地藏族“老驾”总是在路稍宽处把车靠边停下来,把手伸出车窗示意让你通过,把我们这些“奶卡”菜鸟感动得一塌糊涂,连按喇叭,表示谢意。
如今这里早就拓宽改建成了柏油公路,一马平川,弯道连连,超车不易,竟还怀念当年超车的稳稳当当,每超藏族“老驾”、“小驾”的大卡,都要按喇叭表示一下感谢。
汽车北行10多公里,连拐几个陡弯,下到一个大深谷,路边坡上,全是松石碎岩,走来心惊。拐下谷底,反而小河流水,小桥横波,坡地连连,青稞旺长,白墙藏楼,红窗彩楹,难得地温柔起来。这里有一个非常惬意的地名:幸福。还真幸福地生产着藏式彩色木碗木盆,在这一带很有名,1991年重走长征路时曾到村里一饱眼福,赞叹不已。
1936年,红二方面军就从这里北上,越过大山,进入四川,结束了在云南的长征。1991年,我们一直爬到红军离开云南的高山垭口,并为自己的豪气放了不少爆竹。
伏龙桥 奇石滩
滇藏公路沿幸福谷西行,又回到金沙江边,沿东岸北行。当时这段路正在拓宽,到处是石块,微型车的底盘被狠狠地磕了一下,在金沙江边抛锚了。施工队的司机、来往的老驾都侠肝义胆地来帮忙,但都爱莫能助。中甸的修理工一时还来不了,我们步行数里,从伏龙桥跨过金沙江,进入德钦县境内。
这是一座悬索水泥公路桥,初建于1959年,快半个世纪了,已有些老态,却是连接滇、川、藏的重要通道。此桥长不过113米,十几分钟就走过去了,但不知不觉间却走过了两省三县:桥东是香格里拉县,可通丽江、大理;桥西是德钦县,可沿滇藏公路进入藏东南;桥北是四川的德荣县,再往北是乡城和稻城,直抵川藏公路上的里塘,可进藏,也可进成都。东西南北,都在大香格里拉地域内,都是好去处。
我们在伏龙桥边工棚里和修路的民工搭伙吃了一餐“热心饭”,就下到金沙江边消遣去了。在沙滩上印够了脚印画够了字,我们又到石滩上寻找运气。这里巨石堆积,千姿百态,石上有图甚至是五彩图,或如行云流水,或似闲人野草,都够你想象一阵。待静下心来要寻找小花石时,江那边传来了喊声,一位纳西族师傅已把我们的微型车修好,正隔江呼唤我们呢……
后来才知道,这里是两个很有名的奇石滩:一个叫格郎水奇石滩,一个叫争古奇石滩。可惜没有时间去细细寻找一番,说不定会有一番意外的发现。而待拖顶电站回水到此,大概就永远不会有机会了。
奔子栏“茶马古渡”
过伏龙桥沿滇藏公路北行,江峡渐渐开阔起来,金沙江两岸出现了一台台阶地,阶地上农田青青,农舍点点,绿树围村,成了干热河谷中的“绿洲”。心情愉快了十几公里,奔子栏就到了。
奔子栏坐落在金沙江西岸,白茫雪山东麓,气候温和,地势平缓,出产梨子、橙橘,是“西南干旱中心”的“康巴江南”。无论是过去茶马古道上的马帮,如今滇藏公路上的车队,大都要在这里歇脚休整。公路边的饭馆旅店商店修车铺自然不少,很是热闹。真正的奔子栏村在公路以下的江边沙坝上,白墙彩楹的藏式民居在阳光下显得明丽动人。奔子栏旧称“崩子栏”,都是藏语,意思是“美丽的沙坝”,果然名不虚传。
隔着金沙江,奔子栏沙坝对面也有个小沙坝,那是四川德荣的土照壁,两个沙坝之间,就是古代的奔子栏渡口,也叫土照壁渡口。老人们说,民国时这里只有一条木船摆渡,马帮过江常常得排队。驮子要卸下来堆好,骡马要拴在江边等好。渡江要先渡骡马,这是个难事。驮马总是怕水不怕山,上船就受惊,要一个人在马前死拖缰绳,两个人在马后“鞭策”手推,那马还不一定听话上船。等到渡了马,这才回来扛驮子上船渡船下船,在江这边再给骡马了驮子,爬坡到奔子栏村前,就该喂马露宿了。第二天一大早天刚麻麻亮,又得赶着马帮上白茫雪山。旧日的赶马哥生活,原来并不如我们今天想象的那么诗情,那么浪漫。
先是伏龙桥取代了土照壁渡口,即将到来的拖顶湖水又将把这古渡连同大桥一起淹没,而不知在这里的什么地方,肯定还会出现一座新的金沙江大桥,这就是“历史的辨证法”吧!
金沙江大拐弯·“地质教科书”·“太阳的皇冠”
车出奔子栏,我把方向盘让给同伴,坐到一边,懒懒地朝车窗外看去,突然大惊,目瞪口呆:这山这峡怎么全都裸了!
山上应该有树有草,这江峡两岸的山寸草不生,更不用说树;山上没有树没有草应该有土,这江峡两岸的山却没有土,只裸着岩,裸着砂、裸着石;山上的砂石有灰色、有白色、有黑色,这里的砂和岩不但有黑、有白、有灰,那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彩都全了。我们仿佛走进了一个童话世界,眼前的重山迭岭,或一坡一色,或一石七彩,满山遍崖,披色挂彩,从山顶一泻而下,直冲江底,又沿金沙江两岸蜿蜒列队千里,把这干热河谷打造成一条茫茫苍苍的彩谷长廊,让光秃秃的石崖充满了苍劲的活力……
如果树和草是山的衣装,土是山的肌肉,岩和石就是山的骨头。没想到大山把自己的骨头亮出来时,竟是这般惊心动魄的景象!
就在奔子栏以上5公里,眼见得滇藏公路就要离金沙江北去,这条彩谷长廊又突发奇想,优雅地拐了个巨大的“Ω”字形大弯,转了个320度,把它那七彩的“裸骨”全部凸现出来,给你一个出奇不意的告别礼。看吧,在清晨的逆光或夕阳的晚照中,这里山骨峥嵘,异彩迸发,而影动光移,色彩变幻,更神妙莫测,雄而奇,壮而美。
这个大弯的“学名”叫“金沙江曲流”,有人说这才是“长江第一弯”,但它只是绕了弯而已,流向并没有改变。一位地质学家告诉我,欧亚大陆板块和印度板块漂移了300多万年,最后就在这里相撞、相会,眼前的金沙江大裂谷,就是这两大板块的拼接线,还是当年宽达1800公里的金沙江洋的闭合处。而两块大陆最后拼接和金沙江洋最后闭合的时间,也有35万年了。
设想一下,35万年前,当两块大陆相撞相碰的时候,这里会是怎样一种海枯石烂、山崩地裂、岩浆喷天的景象。35万年来,这两大板块仍在相挤相压,碧玉岩、蛇绿岩、混杂岩、角砾岩、直立岩、火山砾一齐出露,流沙、塌方、滑坡、泥石流一应俱全,不仅打造了一个雄奇的彩峡长廊,还创作了一本绝无仅有的“地质教科书”。
当拖顶水库的回流浸入彩峡长廊的时候,彩峡长廊的那边还将矗立起一座大坝,那座大坝有一个很华美的名字:“日冕”——按汉语可译为“太阳的皇冠”。也许,当“地质教科书”落水之后,我们可以把它捞起来放到“太阳的皇冠”下面晒干,就象当年唐僧晒干落入金沙江上游通天河的西天经书一样,只是我们到哪里去寻找一块放得下这本“地质教科书”的晒经石呢?
车上半山,绕了几个大弯,东竹林寺就在路边。几队喇嘛正在夯墙造屋,他们排着队,举着夯棒,唱着悠扬的夯墙歌,那欢乐的情绪立刻感染了我。他们收工,我跟着进寺;他们静休,我在寺里转悠;他们做午课诵经,我也走进佛殿,坐在披着紫色袈裟的小喇嘛身边“旁听”。我听不懂深奥的佛经,却听懂了咚咚震响的佛鼓。那鼓声先震两耳,后震全身,再震心脾,最后震得人灵魂出窍。随着鼓声的节奏,只觉得“旧我”一截截从顶门冒出,“新我”一分分在身内滋生——这不就是吐故纳新、脱胎换骨吗!
经诵完了,鼓声停了,我却动弹不得:那听了千百年佛经佛鼓的金沙江和彩石坡,是不是也到了涅槃重生的时候了呢?(记者 朱净宇文/图 昆明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