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春天，我在街上遇到一个旧金山背包客，他送给我一张明信片，上面是一条弯曲的街道，两旁种满了玫瑰和绣球。他说这是“世上最弯曲的街”(The crookest street in the world)。那条街确实很弯曲，尤其是从下往上看，看不到头，只看见花，我当时觉得那曲折的花径，通向的是天堂。

　　一般人去旧金山，大概要去看金门桥、渔人码头，唐人街，坐缆车，逛城市之光书店，但是对于我，那条街是一个谜，是少年时的一个梦。我专程找到了那个地方。街道够陡的，没有40度，也有30度，走到半路我拍了一张黑人小保姆看书的照片。在穿过一条横街时，我看见远远有一辆车开过来，依照国内的经验，我站在路边等它过去，可它远远就停住了，也不动。我不动，它也不动。后来司机探出头，做手势要我先走，我这才想起，在美国是车让人。见惯了国内汽车在市区横冲直撞的场景，我过马路时还是有些担心，不禁频频朝它看，怕它忽然撞了过来。它没撞，一直耐心地等我过去才走掉。不过这样的经验还是忘掉为好，不然以后老以为车让人，那就麻烦了。

　　原来那条街是有名字的，叫伦巴街(Lombard street)，因为两旁花团锦簇，又叫花街。旧金山地势陡峭，跟重庆有点相似，19世纪20年代修马路时，为了减缓汽车由上而下的速度，在Hyde街与Leavenworth街之间的一个街区，建造了八个急转弯，马路呈好几个Z形，汽车走中间，行人走两旁的人行阶梯。其实那是一条很平常的街，有些弯曲，有些花，可我从第一次在明信片上看见它，到最终走到它的跟前，这段路走了整整25年。

　　如今我出门旅行，尤其是去境外旅行，也会带上一摞漓江风光明信片，如果遇上眼神明亮的小男孩，就给他一张，说这是“世上最清澈的河”(The clearest river in the world)，没准再过20年，会有人拿着那张明信片来看看漓江。只希望那时候的漓江，河水依然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