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北宋)苏轼《题西林壁》
有人说过,“在中国,不声嘶力竭地爱死苏东坡,就不会被承认是真正的文人。”如果光是爱死苏东坡的话,就能当上真正的文人,那岂不是太容易点了吧。何况也没有看见那位,让他揪心挂肚的“十年生死两茫茫”的佳人,也曾经是文人呀。(倒是有听说过一位苏小妹,据传后来成了黄庭坚的夫人,入洞房时黄庭坚被对对子难住了,还是苏东坡帮的忙。)
要命的是,苏子瞻刚好是我最崇拜的偶像之一。当然,我不会喜欢到连“东坡肉”之类的,也恨不得啃上几口的“附庸风雅”。也无法爱上他的所谓“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的高雅趣味。但是我能一口气,背出(喜欢)他的许多诗词-《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念奴娇·赤壁怀古》、《江城子·老夫聊发少年狂》、《饮湖上初晴后雨·淡妆浓抹总相宜》、《六月二十日夜渡海·九死南荒吾不悔,兹游奇绝冠平生》……
最臆爱的当属《题西林壁》啦,苏老夫子的《题西林壁》,把原本是一座仙气盎然的匡庐洞府,硬是从“远近高低”处,品出了禅意,从而开启了“只缘身在此山中”者的“思路”。由此,仙风道骨者,在这里品出了气象万千的氤氲仙气;青灯黄卷者,在这里悟出了慈悲为怀的博爱佛气;学富五车者,在这里嗅到的是飘逸灵动的自然精气;帝王将相者,在这里闻到的依然是萧瑟沉闷的杀气;芸芸众生者嘛,只有趋之若骛、亦步亦趋的跟风习气。
五次路过南昌,多次经过庐山脚下,没有一次有强烈的上山欲望,或许是跟当年的“敬业”有关,或许是“近乡情怯”,也或许是认为这庐山离咱就“近在咫尺”,留待下次吧。这一等,把庐山从原来的一处避暑胜地,等到了成为“世界文化遗产”地;这一待,把《庐山恋》的浪漫期盼,落在了“天苍苍、野茫茫”大草原的《牧马人》后面好几年。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的时节,仍然见不到有了却夙愿的“曙光”。于是乎,就学来古人 “神游作文” 的招式,也从道听途说中,凭空来闻一闻庐山的“色、香、味”(庸人心目中的庐山)。
庐山秀美奇峰的“色”,诗文飘逸的“香”自不待说,倒是这“味”经我一咂吧,还真吃出了酸、甜、苦、辣来。
【苦】
遵循“先苦后甜”、“忆苦思甜”的老套,还是先从苦说起吧。庐山,自从1937年被民国政府,定为“夏都”以来,就是中国近代的政治舞台中心,经历无数的风风雨雨。
那庐山又何苦之有?其实,山除了被伤筋动骨之痛外,一般都是“逆来顺受”的,说得再积极点,那就叫做“顺其自然”。而人呢?除了躯壳之痛余,最让人苦楚的是内心的悲哀,尤取这种悲哀还要遭受心灵的折磨,何况被烙上“反党集团”的罪名。
在庐山,在1959年7月,在(如今让人费力寻找的)176号别墅里,一位名叫彭德怀的老人,熬夜写出的反映民间疾苦的“万言书”,让这座原本清静凉爽的庐山,忽然乌云密布、风雨雷动,由此演变成,从庐山席卷全国的“大风暴”,史称“庐山会议”。
1959年夏天的庐山,正在召开的是中共中央的政治局扩大会议。这次会议的原定议题是总结“大跃进”经验教训,调整计划指标。毛泽东在会上提出几个问题要求大家进行讨论。在分组讨论过程中,与会同志摆情况、谈意见、各抒已见,轻松愉快,生动活泼,大家称之为“神仙会”。
就在会议准备结束的7月14日,彭德怀给毛泽东写了一封信,谈了自己不便在小组会上谈的想法,陈述了他对1958年以来“左”倾错误及其经验教训的意见。7月16日,毛泽东批示将这封信印发给全体同志讨论。在小组会上,黄克诚诚、周小舟、张闻天等人发言认为信的总体精神是好的,表示赞同彭德怀的意见。7月23日,毛泽东在大会上讲话,认定
彭德怀的这封信表现了“资产阶级的动摇性”,是向党进攻,是右倾机会主义的纲领。从此,会议转为对彭德怀、黄克诚、张闻天、周小舟等的所谓“右倾机会主义”、“反党集团”问题进行揭发批判。
在定调的八月五日,陶铸以老战友的身份给黄克诚写了一封信,说道:“你我都是读了一些所谓圣贤之书的人,一个人立身于世不讲究一些操守是很可悲的,尤其我们作为一名党员,对于党的忠诚等于旧社会一个女人嫁给了人一样,一定要从一而终,决不可移情别恋,否则就不能称之为‘贞洁’。”
在如此压抑的政治氛围下,耿直的彭德怀被逼无奈,气愤的说:“现在如果把毛泽东赶走,我上台,你们会举手吗?说我是野心家,把毛泽东赶下台,你们愿意听,我还不能这么讲呢。”“把我拉出去枪毙好了,你们哪一个是俱乐部的成员,自己报名来。”……
从此彭德怀失去了人身自由,过着长达十几年的屈辱生活,直至一九七四年十一月二十九日,这位曾经被毛泽东诗赞为:“谁敢横刀立马,唯我彭大将军”的老人,带头着哀怨与苦楚离开了人世,终年七十六岁,骨灰盒上写的名字是“王川”。
现在回头想想,在当时微妙的国际、国内政治风云中,加上“大跃进”造成的全国灾难性的饥荒,毛泽东的领导地位“岌岌可危”。彭德怀的这封信,写的不是时候,直率的他在无意中,成了某种“势力”的“枪炮手”打响了第一枪。到死他都不服气,原本一封再平常不过的反映社情民意的信,怎么会烧出这把火来,不但烧毁自己的“赫赫战功”,而且也焚毁了和毛泽东数十年并肩战斗的“阶级感情”。这把火同时也烧疼了毛泽东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