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睁开眼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开窗帘看天气。谢天谢地,没有下雨!不过,也不乐观,厚厚的云层像一块湿抹布,随时都有可能滴下水来。
把必需的东西精简到一个包里,翻出绑腿和蚊不叮。
独龙江是个小地方,小地方的好处就是乡里乡亲走的近,于是,在永胜饭馆,我们也和大家伙儿一起,喝了香香浓浓的现打永胜油茶:一种用炒米、茶叶、芝麻糊和盐冲成的茶。
在众目睽睽之下,我俩把绑腿一层层缠上,再咝咝往腿上、鞋上、身上喷洒过量的蚊不叮,把登山杖调到适当的长度,给水壶灌满开水,一切停当之后,我们上路了!
不是我们小题大做,实在是没办法:登山杖是为了防蛇,而绑腿和蚊不叮都是为了防蚂蟥,一边喷我还一边祷告:老天保佑,蚂蟥千万别来烦我!
肉虫子是我最大的软肋,我宁愿被蚊子叮十口,也不愿被蚂蟥咬一下;如果有一条更远的路可以逃避蚂蟥的话,我宁愿走那一条。
可惜没有。
出了村子,走过一条横跨独龙江的吊桥,徒步正式开始了!
八月底的独龙江,满目苍翠,一边是欢快流淌的江水,一边是铺满葱茏植物的山壁,脚下的路,是顺着山势硬生生挖出来的平面,放眼望去,眼光止于前面不远处的转弯,后面的路,完全被树木所掩盖。这会是怎样一条路呢?
远处的山一重,一重,又一重,像硕大无比的莲花花瓣,而我俩,这两个微小的生物,一前一后,沿着山路形成的曲线移动着,缓慢而坚定。
走路需要体力。我们都被噤了声,沉默无言,只专注于脚下的路,世界因此变得纯净而单调:风声,水声,树声,虫声,脚步声……
打破这一切的是第三个人的脚步声,一个身穿红白条纹T恤的年轻人,裤脚用麻绳儿扎得紧紧的,脚蹬胶鞋,手拎一个塑料袋。
“你好!”
“你们好!”
“去哪里?”
“一乡。你们呢?”
“也是!一起啊!”
“好啊!”
白老师就是在这样一个平凡的上午,在这样一条“平凡的”山路上走进我们的世界的。
白老师,男,24岁,云南省怒江州贡山县人,龙元乡小学教师。暑假归来。从本学期开始,由一乡调往三乡,今天去一乡收拾东西,明天到三乡小学报到。
虽说干的是动嘴皮子的活儿,开始的时候,白老师却非常腼腆,可能是还不熟的缘故,基本上是我们问一句他答一句,而且每次说话都像经过了深思熟虑似的。
随着路途的延续,白老师渐渐放开了,开始主动跟我们聊天,开玩笑了。
出于私心,我始终一马当先,并不是我体力有多好,而是听说走在第一个的人被蚂蟥咬的可能性最小,等蚂蟥们明白过来的时候,我早就过去了。
私心归私心,一边走我还一边不忘讨赏(赞赏)。
“白老师,我速度还可以吧?!”
“可以,比我第一次走得快多了!”
说起白老师的第一次,那是两年前了。那时,刚刚师范毕业的他,因为没门没路,一下子就被分配到最偏远的小学-尚红村小学,就是那个离一乡还有40多公里的村子。
“第一次去报到的时候,第一天才走到迪震当脚上就起泡了,在那里休息了两天;第三天走到龙元,又休息了一天,第五天才走到尚红村……刚到的时候,一个人也不认识,没人说话,有时候晚上一个人躲在屋里哭……”
说到哭的时候,白老师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心好像被蜜蜂蛰了一下,不过我还是掩饰地说,
“啊?哈哈!原来白老师以前那么差劲呀!”
2小时15分钟,迪震当到了,在那里见到了网上很有名的李老师。
不过那天,李老师显然喝多了,拉住我们说个不停。相比较而言,我们更喜欢腼腆的白老师。
休息了一会儿继续上路,又走了两个小时的光景,前面一道木栅栏挡住了去路,白老师走上前熟门熟路地开了门,然后,扭头对我们说了一句几乎让我们昏倒的话:
“前面就没公路了。”
公……路?!
难道他把我们此前走的路叫公路吗?!那只不过是比较宽的山路而已啊!
当然,走完全程就会知道,比起后面的羊肠小道,前面的路确可以被称为“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