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入地狱的扎西再也趴不起来了,除了抽烟渴酒虚度日子外,他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颓丧得无法收拾时,他真想远走他乡,失踪掉算了,可一想到妈妈那饱含爱和期待的眼神,这样的想法又变成了空气。不明究里的班主任也找他谈了好几次话,强调学习如何重要,高考的关键,搞得扎西不是滋味,一方面是厌恶的抵触,一方面又是深深的感动。经过权衡,扎西稍作让步,尽量不在学习上惹是生非,最大限度地让双方相安无事。这样无聊的日子一页一页撕到了高二,想不到的意外又发生了。一天中午,他在走廊里烤太阳时,竟然听到班里几个女生在议论肖丽红和一个叫吴亮辉的男生好上了,而且还好得明目张胆、让人恶心。扎西顿觉眼前发黑,额头发烫,下午放学时,他专程找了高48班的初中同学冯志勇问个明白,没料冯志勇用比他还不可思议的口气说:“是啊,我们班的男生都在议论这水灵灵的肖丽红是不是哪根经搭错了,居然会看上矮小瘦弱得如同黄菜叶般的吴亮辉,真是邪了,看来天鹅往往都是被胆大的癞蛤蟆干掉的?可人家还好得跟什么似的,一到自习课,吴亮辉就转过身拉着肖丽红的手,害得别的同学都不敢轻易朝那边望去……”
肖丽红无招胜有招,打得扎西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如果说先前肖丽红对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废掉了他的情欲,这一次是彻底把他变成了植物人。本来,是的,他还在幻想,他还在盼望,还在……可是……他跟自己干笑了几声,唉!这想不通也得逼着自己想通啊,再说了,这肖丽红让他想不通的事还少?只是这一次,看来是彻底没戏了。扎西更加痛苦了,且痛苦得没有余地,痛苦得没有期限……为了能给自己的痛苦找个流淌的出口,他浑浑噩噩地把天天考个位数,疯张大拽的混世魔王汪秋菱纳入了领地。他决定从此再也不把感情当回事,不痛多好,不受伤多妙。
扎西和汪秋菱好上了的消息一爆出。央措第一反应就是哑口无言,第二反应则是,扎西这次算是玩完了,古语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汪秋菱是什么人,央措还不清楚?这么评价她,还不仅仅是小太妹般和她鬼混那一年的惨痛教训使然,更严重的事还在后头呢。
初三下学期,汪秋菱和班里的捣蛋学生李文华好上了,歪锅配歪灶歪神捣歪庙的俩人,成天在教室里打打闹闹拉拉扯扯,弄得同学们敢怒不敢言。
一天央措值日,她扫到一小卷裹得有钢笔那么粗的小纸筒,她好奇地打开,当场惊得差点咬掉了自己的舌头,上书:李文华昨晚又去和汪秋菱睡了,他还说,等毕业后,他天天晚上都要去,反正是夜半三更翻窗进去,她父母永远都不会知道。央措好不容易才平息了身上的骤热骤冷,冷静下来仔细辨认笔迹,怎么看怎么像是然登的字,她做贼般把纸条收好,悄悄找然登核实,谁知然登满脸涨得通红地坚决否认,央措咬牙切齿地瞅着他说:“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敢作敢当的男子汉,其实不过如此……”
然登这才垂着头很不服气地嗯嗯呀呀道:“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我们班男生谁不知道这事,又不是一次两次……”
这下轮到央措脸红了,她忽然想起了汪秋菱靠山脚的小卧室,小巧灵珑的衣柜,铺着白底粉红碎花布的写字桌……天哪,那么温馨舒适的小窝怎么会成了汪秋菱放肆早春的罪恶之源呢?
李文华中考落榜后不知去向。汪秋菱举着她爸那张虎皮大旗,又顺顺当当读了高中。每天斜挎着书包,手里捧着吃的东西,边吃边穿过人群,疯癫张扬地在走廊里打闹或粗声大气目中无人地说笑,任凭多少同学向她投去反感厌恶的目光,她都面不改色,反倒弄得别人没辙了,气呼呼灰溜溜地转身离开。
中了乾坤大挪移的扎西,和汪秋菱配合得天衣无缝。大摇大摆地坐在走廊里晒太阳吃东西,从不避嫌地夸张比划着、谈笑着一同进出。央措一遇到她俩,头皮麻得快变成鬼剃头,他俩才无所谓,趾高气扬的眼神从来都是从央措的头顶掠过。央措气呼呼地对罗雪玲说:“扎西这回真是彻底堕落了,他怎么会这么糊涂呢?就算是肖丽红深深伤了他的心,他也不能这样饥不择食,慌不择路地挥霍青春和情感啊!你不知道他从前有多优秀,如今摊上了汪秋菱,他的路算是走到头了。”
罗雪玲冷冷地看她一眼说:“多管闲事,杞人忧天。”
央措的堂姐,和扎西一班的拉粗却这样告诉央措,“真没想到人人都不看好的扎西和汪秋菱居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人家那才叫恋爱,天天快乐地黏乎在一起,每个周末都一起过,听扎西说,等高考结束,他就要带汪秋菱回荣吉老家去玩,扎西说了,她就是喜欢汪秋菱的那种性格。”
央措当场就翻了白眼,吹着鼻孔说:“扎西别太猖狂,他哭的日子还在后头。”
拉粗很不恭地撇凉腔:“你别不是妒忌了?你不是有刘振生那个大帅哥了吗?”
央措气愤地说:“这跟我无关,你听过一颗耗子屎搅坏一锅汤吗?汪秋菱就是那种天生的耗子屎!你以后会明白的!”
高考前放假三天,为了彻底放松的央措就天天到大街上闲逛。一天,她正低着头漫无目地的转悠,突然有人挡住了她的去路,央措惊慌地抬头一看,嗬!是格追,两人随即哈哈大笑。格追初中毕业后落榜,考工考进了妇幼保健站当收费员。现已是个有一年多工龄的十八岁女孩了,眼前的格追,再不是从前那个穿着一身学生装,满脸稚气的女生,而完全是个扮饰一新的时尚女郎,脚登短筒的黑色高跟皮鞋,黑色紧身裤把小腿勒得有凸有凹,曲线分明,咖啡色长齐大腿的宽松棒针毛衣,使她娇小的身材更显玲珑,齐背心的长发被烫得跟松鼠尾巴似的,略施粉黛的脸庞尽显亮丽青春。可央措总感觉眼前的格追就是缺点什么,对!应该是那眼神,就是那眼神,可叹它并发射不出和其衣着相称的优雅气质,这让央措隐隐觉得有点可惜。不过眼下央措往她身旁一站,就成了个地道的土包子,她傻笑着感慨:“格追,这参加工作了的人,就是不一样喀!拿工资就是好啊!”
格追满足得合不拢嘴“说什么呀?你,走,难得见到你,去我寝室坐坐。”说罢就亲热地挽起央措的胳膊。
“好呵,你居然有寝室了,我肯定要去看看,走!”央措乐呵呵地欣然前往,感叹时光如梭,小时候一起擦鼻涕玩家家的小伙伴都拿上了工资,成为国家干部了,多么让人激动的事。
格追的寝室就在单位里,是一个套间,摆设很简单,外间放有洗漱工具,里间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电炉,还有几个纸箱是用来装衣服的。格追说:“我三餐都在家里吃,只是晚上过来住。”
央措管不住脚板似地在她房间里逛了好几圈,又开始羡慕了“唉呀,真好,你都有自己的小天地了,我还不知要等到哪一天,才能拥有自己的一间房子呢。”在七嘴八舌的聊天中,格追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地问她“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肖丽红的女孩子?”
央措不以为然,““怎么不认识,跟我是一个班的,怎么,你也认识她?”
格追轻轻摇摇头叹息道:“前个月,她来我们站做人流,我看着相当面熟,又好像记得在读初中时见过她,所以就特别留意了一下。你说,那么一个花一样的漂亮女孩,怎么会这点年纪就来做这种事,听帮她手术的医生说,她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的同事都在为她惋惜。”
“你…你…你说什么?”央措像听错了话一般弹起身,鼓圆了眼睛向她确认。
格追瞥她一眼,继续说“你呀,用得着那么吃惊吗?现在的学生,这种事多了去了,原来你们班那个汪秋菱,在我刚进保健站时也来做过一次,据我们单位的医生说,她早就来做过一次了,因为是年纪小,所以谁都记得。现在的学生,也真是够开放的喀?”
央措又一次惊叫:“啊!真的?”随后自言自语地说:“可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呢?”
格追嗔怨道:“你呀你!这种事保密都还来不及,谁还会拿着到处宣传,不被学校开除才怪,你怕是书读多了变憨了喀?”
央措蹙着眉检讨,“也是喀。”
格追豁然地笑笑逗她:“你呢?”
央措嗔她一眼,没精打采地说“我几天前还有男朋友,就是你们初中时的同学刘振生,可惜已经分手了。”
这下轮着格追大呼小叫:“老天爷!你怎会看上刘振生?那个时时翘兰花指的二姨妈?我们班女生在背地里笑死他了,幸亏你跟他吹了。”
央措不太痛快:“啊?我怎么没发现?”
格追继续夸张地嘱咐:“你可千万别再跟他和好了,会恶心死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