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醒来,心中怀着脉脉温情猜算着上官智的归期;午夜时分,又在回味和期盼的摇篮中甜蜜入睡。上官智留给她的小纸条成了她爱情的唯一信物,更是她获吸无尽力量和信心的能源库。可恨时间缓慢得无情,又有情地过完了九月。思念的花朵旁开始勃勃长起心烦意躁的杂草,搅扰得她为该不该去主动联系上官智及怎样联系而寝食难安,焦虑不堪。打电话给他?可土包子央措从未碰过那玩意,怎敢随便尝试?那就写信给他吧,可自己又该以什么身份来完成这封信,恋人吗?而他除了那次的亲昵举动外,就再没有跟她表白过什么……央措被难住了,艰难的开头尤如在锦康登雪山,才几步就因缺氧而头疼胸闷,腿发软。写信的激情很快被很快成了撕信的无奈,看着一张又一张被揉成废物丢弃到垃圾篓里的信笺,央措实实在在的从上官智给予她的虚无飘渺的情感里尝到了苦涩和酸楚,撕得只剩下薄薄几页的信笺和脚边堆积如山的废纸,具具体体地把她的苦楚有形地表现了出来。可她不想迷途知返,最终拿出一条道走到头的执着和义无反顾写成了这封信。
上官智:见信好!
我已于九月六日开始正常上课。我的宿舍是女生楼的611房。
央措
九月三十日
愿境随即红日蓝天般耀眼起来,巨大的希翼让央措掉进了富营养化的环境,多情和敏感渐渐膨胀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一放学,她就浑身发热心跳过速,臆断上官智此时肯定已经等在女生楼下了,在拥挤不堪的食堂里犹如上足了发条的闹钟迅速游蹿。又是半个月的空等,让央措的心变成了火灾肆虐过的破残凄败废墟。绝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她对自己说,毅然走到学校门口的公用电话亭前排起了队。心慌心乱地偷看完前两位同学打电话后,终于壮着胆子上了。不料对方接电话的女人极惊讶又极不耐烦地告之她:“电话打错了”。
央措像是当头捱了一闷棍,羞容满面地匆匆跳遁。难道,难道,难道上官智在骗自己?两个月了,从未收到他丝毫的信息,信寄出去了,却如泥牛入海,电话号码却是错的,天呐!
央措再也坐不住了,当天下午就拉了个女老乡逃课找到了省贸易公司。看到纸条上的名称一字不差地挂在大门边时,央措激动得热泪盈眶,行将就灭的希望又活力四射起来。仰视着这幢傲视群雄地耸立在春江最繁华闹市、至少有二十层高的浅黄色巨型大楼,央措被它磅礴的气势伟岸挺拔的风姿震慑得直感叹,上官智是在这么不得了的楼里上班呐,怪不得人家那素质,那架式,怎能不让我们穷山沟的人自愧不如,望尘莫及。
才跨进大门,央措和同伴就遭到了门卫的严厉盘查。总算顺利走进大厅,看到很多人在等电梯,只在电视里见过电梯的她俩,默契地交换了眼神就开始爬楼梯。上气不接下气地爬到目的地九楼,央措却不胜感激地想,幸亏不是十九楼。上官智的办公室就在眼前,央措从开着三分之一的门里踮脚张望,却啥人也看不到,又鼓不起勇气去敲门,只有在走廊里走来走去,祈盼上官智能从哪里突然冒出来。半小时过去了,眼看就快到一小时,老乡朝她发火了,“咚咚咚”敲响了门。
得到的答案是:“他不在,出差去了。”
央措开始频繁打电话,得到的答复仍然是,“他不在,出差去了。”
央措躁动又脆弱的心在酸甜苦辣中被反反复复浸泡得快丧失了灵性和生命,无尽的煎熬和折磨,把她逼到了崩溃的边缘,看书的精神都打不起了,还奢谈什么努力拼搏再上本科!她开始害怕,害怕自己被熬疯掉,害怕学业被荒废掉……
拯救自己的工作无比艰难地开始了,首先得调整自己的想法,理清自己的思路,央措的脑子里开始百家争鸣起来,各种有利于解脱自己的想法如锦康雨后山菜般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理智说:“是的!上官智从头至尾就没有要求过你做她的女朋友,更没向你作任何表白,你不过是一厢情愿的苦相思罢了!既然暗恋都到了发病的地步,还有何继续的意义?”
自尊说:“你现在所有的做法就像一只绿头苍蝇。如果上官智也像你惦记他一样惦记你,现实就绝不会是这个样!”
自知说:“你也知道的,上官智是女孩仰慕的王子,你不过是个灰姑娘,无根无基无权无势!光说学校里吧,妖娆美丽得如同怒放玫瑰的女孩俯拾皆是,才貌双全,锦衣玉食的女孩不乏其人,你一朵夹裹着高寒雪域穷乡僻壤土腥气的格桑花,做什么黄粱美梦!”
自嘲说:“他就仅仅吻过你一次,你就以为人家喜欢上了你,那真是天真的老孔雀了,你知道人家心里真正想的是什么吗?”……
被忘得一干二净的曲卫宁居然找上门来了,眼前的曲卫宁让央措活生生地领教了什么叫做环境改变人!他天生的鬈发依旧小卷小卷裹着不放,只是干净得阳光都在上面恣意发亮,像被净化了的皮肤,得体的衣着……“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央措一改从前的冷脸冷面,热情洋溢地接待了他。
只身在外读书的游子,是特别高兴有老乡来访的,这不仅排遣了寂寞,还带来了让人倍感亲切的浓浓乡情。特别是初到异乡时,对环境的极度陌生感和挥之不散的思乡情结,几乎让所有新生在周末进行着候鸟一样的大迁徙,四处寻访乡音。
坐在学校草坝一角,汤匙叮当叮当轻轻敲击在口缸上的声音,是他们聊天的伴奏。在抛来掷去的家乡话里,在悠闲自然的气氛中,往事在央措的脑海里浪打浪,年幼时的刺猬行为让她懊悔不迭又难为情。曲卫宁却似乎忘记了一切,从此频频造访,其来意也渐渐清楚地摆在央措面前。如果央措答应了他的求爱,他明年毕业后就会到江城一家大企业从事宣传策划工作。如果央措拒绝了他,他就选择到离江城有百来公里的一所学校教书。
央措的思绪乱如学校里的蛛网小路。从感情的角度出发,她不喜欢曲卫宁,一千个不喜欢,一万个不喜欢,别说他现在也算出落成一个帅哥,就是他将来辉煌成一画家,也难点燃央措心中的爱情圣火,这不是简单的量变到质变或勤能补拙的问题。没有了平等的两情相悦,你情我爱,两人之间怎能围炉夜话,续上一世情缘呢?可眼下的央措又多么希望能有一剂膏药涂在上官智划在她心上的巨型伤口上,更何况曲卫宁是一定要留在江城的。
央措永生永世也不会忘记那个晴空万里阳光明丽的星期天中午。她和罗雪玲正说笑着走出师院大门,不经意的抬头,却让她看到了日思夜想的上官智正和旁人讲着话朝她们迎面走来,相距最多十米,上官智看到她即问:“你怎么会在这里?”温和的声音里略带吃惊。
被这股超强电流烧坏了脑电路的央措语无伦次地嚷起来:“我,我给你寄过信了,还给你打过电话,又去找过你了,可他们说你出差了……”
上官智却急匆匆应付道:“对对,我知道了,我刚出差回来,今天恰好有事,我改天再来找你。”
他的语速和他的脚步一样快,眼看就要消失在人群中,央措的心痛苦地抽搐起来,她扭着脖子朝上官智的背影大叫:“我住在611宿舍!”
上官智被无情的人流淹没了,央措瞬间溃毁,泪水滂沱地蹲下身去,她辛辛苦苦用理性做砖头,自尊自爱做水泥砌成的营垒,又被冲成了断墙残垣。苍天有眼啊!在偌大的江城,几百万人川流不息的世界,他们居然偶然相遇了。这难道不是苍天在向自己预示和指点着什么吗?
两秒钟的偶遇在央措心中激发出排山倒海的力量,轻轻松松地又把她推进了痛苦的深渊。俗话说,不见棺材不掉泪,可央措玩得更绝,那是见了棺材都不掉泪。从此又义无反顾地开始盼望上官智出现的动人时刻!期待与盼望、爱与渴望被爱就像是一场火灾,把央措点着了,她就这样咬着牙忍着,受着,任其熊熊大火燃烧她,吞噬她,直到把她烧成灰。
央措不再给上官智打电话,而是投入到用爱情做舞台,用时间做主角,观众就是自己的“偶遇”独角戏的编演中。只要下午没课,她就坐上十几个站的公交车到省贸易公司楼下,来回往返走了一圈又一圈……什么是青春?敢赌敢输就是青春,敢挥霍时间就是青春!如果不是因为在公交车上就被小偷偷光钱,被色鬼频频搔扰吓得魂不附体。她不知要把守株待兔这幕拙劣剧演到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