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酷无情、翻脸不认人的检举揭发活动在36个同学当中展开了。整顿处理中规定:谁揭发检举同学的坏事多,谁就可以提前结束整顿。这个带罪立功的机会让这帮受罚同学一下子就拧成一股绳,他们齐心协力,众志成诚地开始了疯狂出卖和报复另一派同学的举动。
班主任脸色蜡黄,眼里跳跃着两簇愤怒的烈焰,“啪”地把一大摞信纸砸在央措面前,“自己看!”央措才瞟了信纸一眼,就差点晕倒,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央措与初7班的汪堆谈恋爱,还亲嘴,汪堆随意出入本班教室,影响极恶劣……”央措头大如斗,脸青面绿地翻完了全部材料。很显然,这些揭发材料他们事先已经统一过,上面列举着的罪状大体一致,只是笔迹和排列顺序不同。央措剧烈地哆嗦起来,感到自己正在被活埋。
“你还有什么要申辩的?”班主任恶狠狠地问。央措无力地摇摇头,悲痛和绝望却慢慢转变成了气愤和恼怒,她下意识地握紧拳头咒骂起来,这帮狗杂种!竟然翻着过去的陈年老账这样暗算我,不得好死!班主任冷森森地盯着她说:“不说也行,那就回去写检查,把事情的经过给我写清楚,如果有弄虚作假被我查出来,我就上报学校,开除或是自动退学,自己想好!”
事态开始发生逆转,停课整顿的同学一天比一天多地回到了教室,他们昂扬着脑袋,颇像凯旋的英雄。另一派同学,却一天比一天多地被叫出去审查,交代,写检讨。这种此一时彼一时,一惊一乍的怪现状腾地就在教室里弥漫起一种让人心浮气躁又欲罢不能的气氛。
根据同学的揭发材料,央措实属罪大恶极的重犯。执行“严打”的班主任把她叫去审了一次又一次,骂了一通又一通,材料写了几大篇,眼泪流了几大桶……结案前,还得完成一份决心决意悔过自新的保证书,这份保证书,就不单是对犯过的错误进行保证,还涉及到对今后学习、操行的承诺。总之,只要班主任能想得到的,点点滴滴都被明细地罗列在里面了。央措心里十二分清楚,有了这些个砖头般能砸死人的罪证,她今后想不夹着尾巴做人都不可能!一旦这些个材料落到了父母亲手里,就等同于她的死期到了。再次回到教室上课时,央措觉得自己已经脱了一层皮。
刚从惨无人道、茹毛饮血的检举风波中爬出来,央措正以为终于可以天下太平,了无纷争时,又一只从天而降的黑手更加恶毒地把她推进了另一桩几乎毁了她心智的阴谋中。
汪秋菱突然跑过来坐在央措旁边,凑到她的耳边八卦起来:“你知道吗?汪堆上周和二中的刘云彩好上了。”
央措无比反感地瞅了汪秋菱一眼,甩出一句话就想起身闪人,“笑话!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汪秋菱一把抓住她就口吐谗言:“汪堆说了,只要你愿意,他立马和刘云彩断了来跟你好,他要我来问问你。”
央措从鼻子里“嗤”了一声,尖刻地讥讽道:“天呐,不就一根烂骨头?还值得别人为他争来抢去的?真是莫明其妙。”
汪秋菱无趣地走了,看着她大幅度晃摆的背影,央措积恨难解地大叫起来:“汪秋菱,你给我听好了,从今往后再也别来我面前提这些破事!”汪秋菱生硬地转过头,很难看地笑了两声,走了。
几天后,央措收到一封笔迹难看且陌生,注有“内详”的信。
央措:
我听别人说,你说汪堆只是一根烂骨头,而我就是一只争着抢烂骨头的狗,我气不过,决定这个周六晚8点约你到中学山下见面,我们必须当面把话讲清楚。如果你不来,我会到你家去叫你,如果你不在家,我会到你家告你。你看着办吧!
刘云彩
五月三十日
惊诧和恼怒使央措失控般冲到汪秋菱面前大叫起来:“汪秋菱,你今天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汪秋菱看完信涨红着脸一遍又一遍申辩,“央措,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刘云彩这个人,真的,你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真的不是我说的,真的不是我说的……”
央措拿她没辙,只有气呼呼地回到坐位上,一遍一遍读着这封让她头皮呼喇喇直蹿火的信,越来越多的悲愤和屈辱蹂躏得她苦不堪言、欲哭无泪。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个和她素不相识的刘云彩为什么非得把她逼上梁山,到底是谁在设计害自己……她真想把信一撕了事,可如果刘云彩真的闹到家里,那还了得……
周六踩着风火轮般到了,满心充斥着晦涩苦楚的央措只有硬着头皮“赴约”。来到学校大门,却看到汪秋菱和格茸站在那里,汪秋菱冲过来对她说:“央措,我们陪你去,万一那个刘云彩出手打你,我们还可以帮帮你,我们已经等你好一会了。”
央措表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远远地就看见山脚下站着七八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女,她心里一惊,这个刘云彩到底要干什么?一个高出自己半个头的女孩双手插在牛仔裤包里,三摇两晃地迎了上来,她斜眼鄙视着央措:“我是刘云彩,你就是央措?”
央措点点头“是的。”也毫不示弱地直视着这个素昧平生,却莫明其妙硬要找她茬的女生,齐耳的学生头,额头一侧扎着一大朵用粉红绸带拴成的花,单眼皮,薄嘴唇,巴掌大的脸上写满了不规矩。刘云彩也打量了她半天,然后小眼一咪,恶狠狠地逼问“你为什么要说我是抢烂骨头的狗?”
央措一听,反倒没有了胆怯和畏惧,口气坚决地大声申述:“我没有说你是狗,真的没有说,到底是谁告诉你我这么说的,我现在就可以和他当面对质!”
谁知刘云彩才不理会央措的大实话,或者说她今天跟本就不是来弄清事情的真相,而是专门来撒野。她冷笑一声逼到央措跟前,一脸鄙夷地盯着央措,咬牙切齿地谩骂起来:“别他妈不承认,老子最看不起你这号说了话还不认账的人。”话音刚落,一记响亮的耳光已重重地打在了央措的脸上,“啪”的脆响声鼓舞得她那帮打扮得流气十足的同伙直哄叫拍手。
央措惊慌地捂住脸大喊:“你怎么可以打人?”不争气的泪水夺眶而出。
“老子就打你,怎么样?老子就打你这号不要脸的人,你不是和汪堆亲嘴了吗,你再亲一个给我看看,烂货,不要脸……”她嘴里骂着,拳脚雨点般落在央措的身上,三下五除二就把央措打翻在地上。
汪秋菱冲过来扶起央措,朝着刘云彩大嚷:“行了,行了,别打了,非要打死人才算完喀?”
刘云彩的人也气势汹汹地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直叫嚣:“是不是要打架,是不是手痒?”
“有你们这种打架的吗?七八个打我们两个?算那门子英雄好汉?”汪秋菱继续嚷嚷。这时,对方一个身材健壮,有着白里透红皮肤的圆脸女孩子走上前,挑衅地看着汪秋菱道:“那你说要怎么打?”
汪秋菱说:“她们俩人的事,就让她们自己解决,关其他人什么事?再说了,她已经把我朋友的嘴都打出血了,难道非得把人打了送到医院才算完喀?到那时,怕就不是你我几个说了算的。”她伶牙俐齿的说词终于让对方闷住了,这些靠打群架为荣的阿混其实比谁都清楚事情闹大了的后果。
刘云彩说话了,“算了,我们走吧,这种SAO货从来不经打。”一伙歹徒就这样摇头晃脑,神五神六地扬长而去。
央措满嘴血腥味,泪水和血水混在一起,疼痛和耻辱混在一起撕咬啃啮着她的心。就在汪秋菱拉着她离开的那一瞬间,她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扫到,不远处围墙上,有个黑影往前走了几步就跳下墙去了,她看清了,那人绝对是汪堆,一根货真价实的恶狗才会啃的烂骨头!央措一声冷笑,不无心酸地想到,这人啊,走错了一步,就真她妈……
央措又一次被迫成为校园铂金级新闻主角,谣言和被添油加醋了的传言雪花一般在学校里四处飘散。
“看不出来咯,一个女孩子居然敢去和外校的学生打群架!”
“央措倒是越来越会装了,表面好像变老实了,暗地里却像是吃了豹子胆,居然为争汪堆去和外校的女生打群架,真是不要命了。”
……
这些话就像一把把尖刀,在央措的心里划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线,疼得她连逃开的力气都没有。唯有将自己扔进茫茫学海,把书本当成盾牌,把笔头化作长矛,用勤学苦读来抵挡可畏的人言。
阿弥陀佛!总算熬到了暑假!